跳到主要內容

政府關門,民主機制還是會運作下去

美國民主黨與共和黨在國會的激烈攻防未止擋下預算暗,使得美國政府只得暫時停止運作;另一方面,台灣立院受九月政爭紛擾以至於法案遲遲無法通過,一樣陷於政治停擺的態勢。然而,政府一旦停止運作,衝擊的不只是政黨以及全國國民,同時可能會影響邦交國與其他國家──特別是像美國這樣的超級強權,政府關門造成的影響將會影響世界。

台灣政府的效能不彰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即使沒有九月政爭,這幾年來立院議程延宕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一方面,法案的數量以及複雜度有增無減;另一方面,部分具有巨大爭議性的法案在立院外也引起滿城風雨,無法輕易決議。許多輿論紛紛批判這種政事效率低落的現象,並直指終日爭議不斷的立委們是最大元兇,但事實可能不盡然如此。

以一般的組織作為比喻,就像是長期目標與短期效率的矛盾。在最好的情況下,長期目標與短期效率彼此契合,組織便可毫無後顧之憂勇往直前,但可惜這個世界往往並不如此美好。就拿最新季報產生虧損的HTC來說,假設機海攻勢是個可以同時完成短期效率(營運獲利)與長期目標(品牌形象與企業發展)的策略,那麼HTC根本無需考慮其他選項──但問題是機海策略顯然失靈。這就是HTC目前最大的困境:失去獲利空間會衝擊研發與行銷、失去品牌形象則可能在市場上消失。兩者都很可能造成很糟糕的後果,但終須擇一。

我們都期待政府有更好的效能,但民主政治與極權政治差異最大之處就在於:寧可犧牲效率,也要確認目標是國人能夠接受的正確方向。自由主義下的經濟與政治體制分別為自由市場經濟與民主政治,然而兩者卻有關鍵性的差異:自由經濟最重視效率,然而民主政治重視的卻是目標。

自由經濟相信,市場在資訊完全透明的情況之下會帶來最大效率,同時會趨向眾人期待的平衡;然而,民主政治則是希望透過讓各種意見都能得以展現,各種信念的磨合抗衡終將決定出一條對國家最好的道路。為什麼兩者會有如此大的差異呢?這是因為市場經濟有充分的空間允許各種不同想法百花齊放,然而政治卻往往得在許多彼此對立的選項中擇一。例如,重視環境保護的消費者可以選擇只購買省電的LED燈泡,同時不影響其實不重視環保的消費者的選擇;然而,像核四存續卻是個一翻兩瞪眼的問題,就終極目標而言不可能同時滿足兩群人。換言之,自由的市場經濟認為效率本身就是目標,只要在資訊充分揭露的情況下,最有效率的市場就是最符合人類需求的市場;但民主政治卻非常直接地面對效率與目標的取捨。

當然,如果我們希望能同時兼顧效率與長期目標,那麼正確且一致的價值觀是絕對必備的要素──在後現代思潮下「正確」的定義已經顯得困窘,但總得「一致」。不論如何,即使政府關門,民主機制仍會不斷運作;甚至,在價值衝突劇烈的時候,民主機制反而會刻意促使政府暫停運作。因此,我們擔心的不應該是政府暫停運作,而是政府在目標尚未確立居然就能橫衝直撞。跑錯方向絕對比暫時停下腳步可怕得多。

延伸閱讀
社論-窮到只剩下鬥?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影評]雲端情人(Her)──我們都寂寞

《雲端情人》(Her)是第八十六屆奧斯卡獎最多提名獎中相當獨特的存在,不同於主流商業片,非常具有獨立製片的色彩。本片為史派克瓊斯(Spike Jonze)自編自導的作品,個人風格極強;這類電影通常容易流於自溺,但史派克瓊斯卻成功地使這部電影超脫於一般小品。 圖、西奧多啟動了O.S.One,也開啟一趟特別的生命之旅。 精神與愛情、肉體與慾望、死亡與永生 所謂的好故事,就是讓讀者摸不到劇情接下來會怎樣發展,但當底牌掀開了之後卻又一切合乎邏輯與鋪陳。《雲端情人》拿下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絕對名符其實。人與電腦相戀的情節設定並不讓人陌生,特別是許多日本動漫都有類似的情節;但《雲端情人》每一幕的鋪陳都讓觀眾感到新鮮。 《雲端情人》的第一幕開始於寂寞。單身已久的男主角西奧多(Theodore)是一位專職替人撰寫信件的上班族,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西奧多擁有非常特別的能力,只要看著寄信人與收信人的照片,透過細膩的表情與動作就能理解對方的情感,替寄信者寫出文情並茂的信件。西奧多傳遞他人的情感,卻壓抑自己的情感。西奧多寂寞,靠著隨機搜尋的電話性愛宣洩慾望,卻遇不到讓他有感覺的女聲,一段失敗的激情電愛瞬間變成黑色喜劇。寂寞的西奧多因著廣告購買了超智能的擬人作業系統O.S. One。西奧多專屬的O.S. One替自己取名為珊曼莎(Samantha),不僅聰明、充滿好奇心,而且還擁有人性。一場人與程式的愛情故事就此開展。

[影評]鳥人(Birdman)──不管有多鳥,你都是個人!

《鳥人》(Birdman)無疑地是2014年最受注目的電影,在金球獎獲得七項提名、兩座大獎,在奧斯卡獎中也榮獲九項提名,提名數為本年度之冠。從電影技術面看來,《鳥人》做了許多有趣的嘗試,這些嘗試對於大型電影獎例如奧斯卡而言相當討喜;從主題看來,本片討論的「自我認同」更是主流到不行。不管編劇與導演有心或者無意,《鳥人》都注定成為今年影展上的話題。 圖、男主角雷根在紐約街頭彷彿展開雙翼。這是預告片中最誤導觀眾的一幕。 設計精巧的超長鏡頭 導演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無疑地有盛大的野心。雖然這部電影採用的技術並不具太大實驗性,然而阿利安卓說故事的方式仍讓人相當驚喜──他幾乎不分鏡、幾乎全片一鏡到底,採取帶有高度流動性的長鏡頭處理完絕大多數劇情。當我們談到「長鏡頭」的時候,多數台灣觀眾可能最先想到的是蔡明亮與王家衛,一種偏向靜態的長鏡頭。例如當導演採用長鏡頭表現演員的情緒轉折時,只要把鏡頭對著演員,剩下的就是讓演員發揮控制各種臉部肌肉的技巧以傳遞情感。這種靜態的、強調演員臉部表情的長鏡頭並不罕見,演員能發揮高水準演技的內心戲,幾乎都得靠長鏡頭才得以實現。

彭明輝教授,您還是少談點經濟吧

兩年前我看彭明輝的部落格,從一年多以前我開始不看。我不知道彭教授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情,但他的文章越來越荒腔走板,幾乎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一個理工出身的教授對於國家現況之悲憤因此想提出更多有意義的經濟、社會與政治見解,其實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事情;然而,如果不懂一項學問,卻自以為是高手地對其指指點點,理論、推論與結論都錯誤百出,我認為還是先潛心研究再發言,這才叫做「學者的態度」。彭教授對經濟學的錯誤認知與詮釋已經到了任何一個有辦法內化六學分普通經濟學課程的大學生都有辦法反駁的程度,這其實是非常誇張的事情; 他對經濟學的偏差理解,甚至不是什麼不同派系之間的差異,而是打從最基礎的知識建構就徹底錯誤 。 就以彭教授本月才發表的《 台灣人比韓國人更像奴隸 》來說好了,簡直是讓人看了下巴都要掉下來,完全是到了奇文共賞的水準。 我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彭教授過去可以寫出好文章,但這一年多以來的水準墮落到這種程度,完全就是一個不懂經濟學的人卻又濫用經濟學名義說自己想說的話 。 以這段全文最重要的理論論述為例:「 最極端的市場有兩種:完全競爭市場和完全壟斷市場,前者利潤等於零而工資極大化;後者工資極小化而利潤極大化;前者是亞當史密、古典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的夢想國度(經濟意義下最自由而平等的國家),後者是經濟上的奴隸制度。 」從這段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彭教授完全不懂經濟學所謂「市場」概念。 經濟學所談的「市場」包含很多種「市場」,最基本的兩大市場就是「消費市場」跟「勞動市場」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 兩大市場都是在談企業與一般民眾的關係,但是民眾在此有兩種角色,第一是消費者,第二是勞工 。 就消費市場而言,廠商是供給方、消費者是需求方 ,完全競爭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會最小消費者利益最大;完全壟斷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最大消費者利益最小。 就勞動市場而言,勞工是供給方、廠商是需求方 ,完全競爭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會最大勞工利益會最小,完全壟斷市場中廠商利益最小勞工利益最大。換言之,彭教授說的「完全競爭市場利潤等於零工資極大化,完全壟斷市場工資極小化利潤極大化」,完全是把兩種市場混在一起所得到的結論──這個結論非但完全不是經濟學理論,同時也完全不符合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