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發表文章

漫威第四階段到底是怎麼搞砸的?

最近的文章

系列電影的管理難度有多高?以漫威為例。

 一直想寫、但很久沒寫電影相關的文章,趁著周末,就先來聊聊漫威影業過去作對什麼、現在又做錯什麼吧。要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得先理解:創作系列電影,到底是一件怎樣的事情? 更具體說,這當中有兩個大哉問。第一,系列電影的「商業模式」與管理是怎麼一回事?第二,系列電影之於一種「商品」,創作難度是什麼程度? 先說結論,我認為市面上所有評論者,都把系列電影的「管理」跟「創作」看得太簡單了。例如評漫威,就講講迪士尼換CEO,例如評DC,就講講華納高層內鬥。這個評論就像是說,HTC手機做的很爛,都是因為董事長跟CEO兩人貌合神離,你看他們最後不就分道揚鑣了嗎?這種觀點,無非就是事後諸葛亮,我建議大家看看就好,不用當真。 本篇,我們先說商業模式。 傳統電影,其實就是一件一件獨立的商品,消費者付錢買票,這些錢則分給電影院(通路)、發行商(整體行銷)以及片商(生產)。由於一部電影上映的時間通常都很短,所以,還有一部分收入就是把下院線的電影再放映權給傳統電視或者串流平台;另外,假設票房真的好,也還可能有周邊商品的發行與圖像授權收入。不過呢,這些收入都會受到院線銷售情況的影響,所以片商跟發行商最重視的還是票房。 試想你是華納或者迪士尼這樣的大型影業CEO,你完全有能力自己生產、自己行銷所有電影。根據歷史經驗,你預計每一年會在院線上映24部電影(平均每兩個月一部),由於每一部電影的製作時間平均需要四年,而且製作成本都在數千萬到數億美元,你會打造一個怎樣的商品策略(product mix),好取得整體最大的回報率(票房)? 答案是:你會盡可能分散化(diversity)。例如類型的分散、主題的分散、風格的分散等等。 這就跟指數型基金的策略很像,你會觀察整體市場有多少類型的電影、每一種類型的電影佔有多少市場份額,然後你會根據這個市場狀態,去分散化產品。比如說,假設市場有20%英雄片、20%愛情片、15%驚悚片、15%喜劇片、10%動畫片、10%戰爭片、10%劇情片,那麼你的24部電影就會有2.8部英雄片、2.8部愛情片、3.6部驚悚片、3.6部喜劇片、2.4部動畫片、2.4部戰爭片、2.4部劇情片。實際的電影數跟各部電影的預算,就是你作微調的空間。 同時呢,這個市場是每一年都會有小變動,每五年可能就會有一次大變動的。這意味著,你現在決定要拍什麼電影,等到真正上映回收的時候,很可能市場口味已經跟現

人民幣貶值,是傷己深還是傷敵深?

我這周日才寫了《大債危機》書評,剛談完「通膨型蕭 條」這個典型的、最危險的債務危機,本周一中國就直接讓匯率跌破7,等於是跟美國宣告:這貿易戰,我們打定了。當天,道瓊就跌了700多點,創下今年以來最大跌幅。 首先,讓我們釐清一下,中國讓人民幣貶值對中美貿易的影響是什麼? 從中國出口的角度來看,人民幣貶值對出口有利,因此美國針對中國3000億的10%關稅效果,會被抵消。從中國進口的角度來看,人民幣貶值對進口不利,這會拉高物資成本,進而推高通膨。

[影評] 阿拉丁──迪士尼的女性意識進入新高峰

迪士尼正式改編了1992年動畫版本的《阿拉丁》,真人版本的《阿拉丁》除了保留原本經典的劇情與音樂,同時更加入全新劇情。《仙履奇緣》與《黑魔女》,在原作本來時長就偏短的情況下,幾乎就是全新故事;前年的《美女與野獸》與今年的《阿拉丁》,原作長度大約90分鐘(90年代的迪士尼非常喜歡90分鐘這個長度),幾乎都保留主幹、僅增加30分鐘的劇情。

大誌是不是個好生意?

大誌本來就是利用人類對弱勢的同情心賺錢。 我很久以前寫過文章談過「利用同情心賺錢」這件事情,寫過玉蘭花、寫過喜憨兒麵包。大家聽到利用同情心賺錢可能會有些情緒,但我認為重點不是有人「利用」了同情心,因為「同情」本身就是一種人的需求,所以這個盛大的「同情心產業」才會歷久不衰,是有這麼多人在滿足有人想同情他人的需求。你買玉蘭花的時候是不是自我感覺會很良好?會的話,那你就是買到了「因為我可以同情別人我好棒」的自我感覺良好。這一樣是供需法則決定的市場機制。 同情心產業真正的重點在於,這個產業的進入門檻很低,因為可憐的社會底層者源源不絕,他們需要但稀缺的資源量遠遠超越一般人的想像。換言之,這是一個需求小(同情心沒這麼多)、供給大(社會底層者超多)的市場,隨便只要有個新競爭者進入,市場就可能會重新洗牌。 至於誰能做得成生意,就各自看本事。 據說很多賣口香糖等雜物的殘障者,是由黑道控制,定時把他們送到固定的街口販賣。搶得走好地點,是本事。大誌這十年來創造了話題,甚至能讓許多藝人願意上封面。搶得走注意力,是本事。所謂銷售,不就這麼回事? 從產業的結構來說,有誰起來,就會有人倒下去,這個產業能獲得的收入跟整個社會的可支配所得多寡有關,跟有哪些競爭者無關、也跟這些競爭者怎麼賺錢無關。但從營運的角度來看,這當中的組織管理者是不是在努力形成一個可以長期經營的系統,或許是比較值得注意的關鍵。 要長期營運,最大重點當然就是,經營者本身要有獲利。有這種經營能力的經營者,當然可以選擇去其他地方工作;就算你今天運氣好,遇到一個同情心爆棚、人生以追求自我感覺良好為己任的超強經營者,接下來又如何能確保下一個經營者也有如此才能?即使是NGO也該獲利啊,不然裡面的大家都要永遠拿最低薪資嗎? 我想討論一下最近許多人大誌營運模式所提出的批判。 1. 大誌的模式是假批發、真雇傭,打著批發的名號是為了賺錢,應該適用勞基法保障販賣者收入和工作條件。 不知道大家對雇傭的人力成本有沒有概念?假設一個人年薪是30萬,公司一年花在這個人身上的錢會變成一倍,也就是60萬。採取雇傭之後,辦公室得變大,同時原本可能不需要雇傭的行政人員(HR、IT等)都得增加,另外還有勞健保費用、國民年金等也不能少。換言之,這個人對公司的額外利潤必須要超過60萬才能打平。 一本大誌100元,算印刷成本30塊好了,

[殘念影評]一屍到底──有頭有尾沒中間

《一屍到底》(One Cut of the Dead)是2018年的日本喪屍主題喜劇。本片僅300萬日幣的低製作成本,首周票房不佳,但口碑帶動後勢看漲,最後票房超過23億日幣,是以小博大的典範。 但這部片為什麼被我分類到殘念影評呢?或者說,殘念影評跟影評的差異是什麼呢?未來只要是某些技術上的問題(特別是劇本問題)特別嚴重的電影,就會被我分類到這個類別。而《一屍到底》的問題,就是劇本。 先來談談《一屍到底》做得好的部分。本片最好的地方,就是「概念」(concept)──把影視製作背後的秘密翻給觀眾看。前37分鐘是真正一鏡到底、完全靠走位跟設計的低成本喪屍片,後面59分鐘才告訴觀眾,這部在電視播放的短片背後的故事。許多人可能不理解一鏡到底的難處在哪裡、難度有多高?沒關係,《一屍到底》拍給你看。導演兼編劇兼剪接的上田慎一郎特別設計了許多橋段,讓觀眾在歡笑中理解,「喔,原來一鏡到底會有這麼多問題啊!」除了概念之外的優點,就是在一鏡到底的走位設計跟執行很到位,再其他的,就只能說乏善可陳。 是電影,還是96分鐘的綜藝節目? 從電影分類來說,我認為這部片不屬於任何類型。勉強硬要分類的話,應該屬於喜劇,再參雜一些驚悚與親情的元素,但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做得不夠扎實。 本片採取倒敘法,前半小時先給你看「表演」,之後一小時再給你看「表演背後的故事」。順敘法「先讓你看故事、再讓你看表演」的故事很常見,例如《歡樂好聲音》(Sing)、《歌喉戰》(Pitch Perfect)都是。本片之所以選擇倒敘法,主要是想讓觀眾先看一次最後的演出,再讓觀眾看見中間發生哪些事情,也就是同一段時間的事情讓觀眾看兩次, 說白點,前半是電影本身,後半是電影花絮,而導演的重點是後面的花絮 。 嚴格說起來,我覺得這部片長僅96分鐘的「電影」,其實更像日本綜藝節目,把概念充分展現給你、在中間適當插入各種笑點、最後再讓你稍微有點感動,即使有很多細節都遺漏了也無所謂。當然,從成本跟製作成果的品質看來,這在日本可能也算是中等規模的綜藝節目。 沒有「主戲」的戲劇 追根究柢,我認為導演的表現還可以,真正的問題出在《一屍到底》的劇本上。 從電影的最後一場戲的設計「看起來」,上田慎一郎想表現的主題是「父女親情」,但是親情這個主題完全被「概念」壓過去了。通常,概念超越主題的電影,大都被歸類成

2017施羅德全球投資論壇紀實

充滿政治紛擾的2017年即將過去,2018年,會是怎樣的一年呢? 我上周到英國倫敦參加施羅德(Schroders)總部的全球年度投資論壇,聽了許多專業研究員與經濟學者的看法。這是一場長達兩天,總共超過15個國家(以歐洲為主)、150位記者參加的大型活動,講述內容非常精彩,包含總體經濟、股票、債券、不動產、匯率等內容。第一次來倫敦就是參加這樣的活動,實在是相當有趣的體驗。

寫於父後三十日

父親過世一個月了。 雖然遺體火化,但未滿百日,於是就每晚留下廚房的小燈。禮儀社的人說,這樣他的靈魂才能認得出家。燈下的椅子,是他的專用席,以前他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會坐在那位置上吃東西、喝水。 這個月的夜裡,每當我昏昏沉沉地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到那盞燈,有時候我會以為父親還坐在那位置上,然後立刻就會想到他已經過世,那張椅子再也沒人坐了。一個月了,我才明白,原來這種複雜的情緒叫做失去。 我跟父親的關係並不好,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很討厭他,完全不跟他說話。父親跟我們並沒有什麼共同的回憶,告別式那天,我弟跟我說:「我很認真想,我跟他有共同做過什麼事情,但是真的沒有。」我說:「我也是。」 然而,一同生活本身就是一連串的事件排組的過程,沒有發生事情,本身就是事情。我們期待父親應該參與的生命事件,他從來都沒有出席過。我跟弟弟從來不覺得父親愛我們,因為他沒有為我們付出過時間跟注意力。語言是會說謊的,但行為不會;如何分配時間,就是如何分配情感。 這個月以來跟很多朋友聊,才知道很多父親,在行為上都如同我的父親,然後我開始理解,在華人世界中的父親,恐怕絕大多數都沒有學習過怎麼產生父愛、怎麼表現父愛。以我家而言,我的父親對我如是,我的祖父對我父親亦如是。 我在研究所的時候,開始從行為層次,去試著理解我的父親。我才發現,他始終是他父母親的兒子、他弟妹們的兄長,他始終活在他的原生家庭裡,追逐著他從沒真正得到過的愛與尊敬。三十歲時,他還沒做好準備,就成為人夫、成為人父,卻始終糾結於原生家庭的情結。他花了一輩子想得到的,最終恐怕都沒有得到,卻蹉跎了可以練習成為丈夫、成為父親的時光。 我的父親與他的父親對抗著,拼了命想成為他;我也與我的父親對抗著,拼了命不想成為他。崇拜著父親原型,與仇恨著父親原型的男孩,總有一天會發現,不論向著或者背著太陽,眼前的路都一樣窄。我曾以為自己在青春期時就已經認清楚父母並非全能,自己已經過了那關、已經成人,但那是錯的。這十幾年來,迂迂迴迴,我只是背對著父親拼命奔跑、跑到他碰觸不到的世界,到了最後才發現,我的世界,無非跟他的世界一樣孤獨。我們的關係是父子,但本質都是人,這個關係糾纏著我們,反而讓我們看不清楚身為人的本質。 原來,行為也會欺騙,而且時常先自欺、再欺人。我跟父親不斷努力、試圖強壯,本質上卻都是沒有得到父愛的男孩。即使有一天肉體已

台灣人一直覺得「我們還有優勢」正是自我阻礙的最大因素

日前李開復直指「台灣已經沒有機會做AI創業」,引來非常大的討論;阿里巴巴技術委員會主席王堅很快回應「台灣在AI領域絕對有機會」。 讓我們先回到李開復的原意來看。李開復認為:「台灣錯失了軟體、互聯網、搜尋引擎、社交網路四波重大變革,台灣的銀行思想非常古老,法律非常落後!沒有技術、資金、應用情境、實驗場域,以及能識別並幫助創業的VC(創投),更沒有大數據及市場可推動AI發展!」李開復在後續訪談中強調,台積電跟鴻海一樣有機會在AI應用的硬體領域取得一席之地,但AI創業不可能了,而被AI取代的大量人力將轉向服務業。 關鍵是,AI創業。李開復非常清楚,一個國家想搞AI創業需要的不只是技術,還必須還能兼具法律面、資金面、市場面等「企業本身以外」的條件。

一個作家之死:林奕含三個層次的幻覺破滅

林奕含自殺的火藥庫,來自於「被老師誘姦」以及「沒有愛的家庭」;這兩者一樣重要,缺乏任何一者,林奕含走上絕路的機率都會大大降低。這兩點,很多人拿來分開談,但我認為重點是這兩件事情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時候的交互作用。 「被老師誘姦」這件事情,在心理上真正造成的創傷,跟自尊有關。林奕含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完全就是一種透過合理化手段來防止自尊受傷的「防禦機制」,只有林奕含承認「我愛他」,才能避免知覺到「自己受騙」、「自己被對方輕視」、「對方根本不在乎自己」。 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夠長期透過防禦機制矇騙自己。合理化機制像是一種止痛劑,雖然你吃了之後暫時不痛,但是痛因沒有解除,你就得一直吃下去。但這個止痛劑並非沒有副作用。每個人的生活世界都很廣,你會遇到各種人事物,總有一天會碰到跟你相近的故事。一次、兩次、三次之後,這個止痛劑會越來越沒有效果。 這件事情很嚴重嗎?其實還好。說穿了,就是「幻滅」。

[影評]攻敵必救──你想二刷,是因為劇本太弱

《攻敵必救》(Miss Sloane, 又譯槍狂帝國、斯隆女士)是2016年的政治驚悚片。本片成本1300萬美金,最後票房300萬美金,屬於慘賠;IMDb拿到7.3分、爛番茄新鮮度71%,評價普普。本片女主角潔西卡崔絲坦(Jessica Chastain)提名金球獎最佳女主角,除此以外沒有得到什麼重要獎項肯定。 對於這麼一部票房不佳、評價普普的電影,其實我沒有太大興趣寫評論,但從去年上映至今,我至少在我的FB上看過三個人強力推薦此片,認為此片是去年最優秀的電影之一、奧斯卡居然完全不提名真是太奇怪了云云。同時,也有許多人表明想二刷該片。 為什麼這麼多人想二刷呢?這是個有趣問題。 先說我對這部電影的結論好了。這是一部劇本很差的電影,沒有入圍奧斯卡很正常。唯一可以討論的,可能是最佳女主角這個獎項(但她也提名金球獎了),其他大獎根本想都不用想。這部電影的故事其實並不差,但是劇本有很嚴重的硬傷,本片導演也完全無法挽救。到底《攻敵必救》有哪些硬傷呢?

[影評]通靈少女──為什麼「他」必須死?

《通靈少女》(The Teenage Psychic)是2017年的臺灣迷你劇集,同時也是公共電視台與HBO Asia首次合作的跨國影集。系列影集為六集,題材有新意、敘事手法流暢,優秀的口碑帶動收視率,可以說是叫好又叫座。 故事主線,描述天生具有通靈能力的女高中生小真(郭書瑤飾演)一邊就學、一邊在宮廟當「仙姑」(即靈媒),從一開始對這個身分的困惑以及無奈,透過逐漸解決各種生死的難題,最後終於能認同這個身分的青春期少女成長故事。 劇情主調輕鬆活潑,男女主角的甜蜜愛情青春喜劇卻在最後一集翻轉,男主角阿樂(蔡凡熙飾演)車禍身亡。許多人無法接受這個結局,甚至有人批評爛尾,但導演兼編劇的陳和榆在受訪時候說:這個結局是一開始就決定的。 到底,男主角阿樂為什麼必須死?